Ch.2 感染者
广阔无际的蓝天，炙热的太阳狠狠扫过每片土地，赤红的岩壁是目的地的唯一标志，黄褐色的沙土成为旅途的陪衬品。
一条秉直的道路，一辆受尽风土侵蚀的蓝色卡车，成为旅途上最为突出的指引。
凹凸不平的路面，吵醒沉睡中的过客。
张开双眼，缓缓起身，凝望着即将到达的路途终点和旅行起点……
「为什么派我们到这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地方？」黑衣人抱怨地说
「别这么说，好歹这里也是有人居住的啊…」走在黑衣人身旁的男子附和地说。
黑衣人除了湛蓝的双瞳显现于外，其他部分都被乌漆麻黑的布包的密不透风，完全看不出实际的年龄。
体型嘛？和身旁有着酒红色头发的男子差不多，略为男子矮，但其实也不怎么明显。
至于黑衣人身旁的的男子，从外表来看，年龄差不多只有20多岁，不超过30岁。
若仔细观察的话，说实在的，黑衣人还挺会碎碎唸的，从到达城镇开始，黑衣人的嘴从来没有停过。
「十年前，白场不是已经终止了，怎么又突然冒出这么多感染者的消息？」黑衣人不耐烦地说。
「不清楚，区域间的防卫队已经出手介入调查了，等他们的消息吧…」男子无奈地拍拍黑衣人的肩膀说道
「那为何不让防卫队来寻，偏要我们出动？他们难道不知道，为了收拾十年前第七区那场爆炸的烂摊子，搞得我们晕头转向没得空吗？」黑衣人口气不怎么友善。
「各有各的难处吧？别抱怨了。与其抱怨，倒不如想办法赶紧找出那两位兄妹。要是感染源又扩散出去就不好了。」男子无奈地说。
黑衣人停下脚步，看着眼前分岔的道路，说道：「乾脆分头找，快些。」
男子抖抖肩，无所谓地说：「也行。」
男子走向左边，而黑衣人则选择右边的道路。
之后，黑衣人来到当地的市场，人比刚进这座城镇时多了许多。
数年来气候剧烈变化，造成这片被海包围的巨大大陆以北冰封，以南因长期不下雨，过于乾旱，植物无法生长，粮食过于缺乏，连带人类也跟着大量锐减。
值得庆幸的是，文化与科技并未因长年的灾难而消失。
只是原本陆地上的国家已支离破碎，剩存的人类重新组织起来，在大陆以南化分成十区，区域间各自发展。
红发男子和黑衣人所在处便是水源最充足的第七区的边界某处小镇。
黑衣人循着小路，走到当地的一间乡村式的小酒吧，打算来探探消息。
他走近吧檯，点了一杯再单纯不过的红葡萄酒，拉下半遮面照，正准备举杯贴唇一瞬，黑衣人停止动作，下一秒便听见尖锐的惨叫声，
「啊——怪物！」
人声吵杂瞬间响起，无数玻璃杯破碎于地。小酒吧里四处乱窜的人们，完全没注意到，原本坐在吧檯的黑衣人早已不见身影，只留下一杯尚未被人品尝，装有红葡萄酒的玻璃酒杯。
黑衣人奔走于慌乱的街道上，按了一下耳垂边上的圆形银饰，耳边传来嗶的一声，接着便是带着磁性低沉的声音问到，「雷亚？」
「找到了。他往11点鐘方向前进。」黑衣人一边躲开朝他奔窜的人群，一边说道
「是谁？」
「杰克．米切尔。」
「收到。」又是嗶的一声，对方结束对话。
黑衣人来回穿梭，眼看目标快速逃离自己的视线，此时又来一大群逃难的民眾挡住视线。
他不耐烦地嘖了一声，用力一跃，踏上民宅屋簷，再轻轻一踏跳到屋顶上。
如今是太阳当头艷阳高照的时段，非不得已，黑衣人很不想在太阳这么大的时候，站在屋顶上寻找目标。
好在当地小镇开发尚晚，以矮房为居多，没什么高楼，很快黑衣人又掌握目标的行踪。
他加快脚步，在房屋屋顶间快速穿梭，一不注意，面罩滑落一角，灼热刺痛感瞬间蔓延面颊，皮肤表面发出滋滋的声响。
黑衣人赶紧拉起滑落于颈部的布罩，又迅速追赶上目标。
由于目标开始变异，身体渐渐產生排斥太阳的照射，不得已目标循着本能躲进一栋被废弃的民宅里。
门窗早已不见。阳光肆意照射屋内，狭小的屋内空间，能躲避刺眼的光线很有限。
勉强躲进黑暗中的瘦小躯体，衣服残破不堪，全身有百分之八十已被焦黑的斑点覆盖，面部兇恶，雌牙裂嘴朝向站在门口住的黑衣人咆哮。
黑衣人不疾不徐走向曾经是人类的感染者，缓缓开口问道：
「能听得见我的声音吗？杰克．米切尔。」
感染者听见自己的名字后愣了一下，停止咆哮，眼神空洞看着黑衣人。
此时黑衣人才看清楚，感染者的双眼鲜红，只有如针细般的小黑点在其中。
黑衣人继续靠近感染者，罩在披风下的手，不动声色移向置于背后的系绳索。
突然间，数个大小不一的大石，纷纷砸向黑衣人，黑衣人赶紧跳离，拉开与感染者之间的距离。
「哥哥，快逃！」窗外一个瘦小的女孩，一边大叫，一边正疯狂拿起不知从哪般来的大石，一一砸向黑衣人。
一时的分心，趁黑衣人不注意，感染者鑽出窗口，跑向不远处的树林里。
又是一声不爽的嘖，黑衣人抽出腰际间的系绳索，一抽一拉一捲，狠狠给女孩绕了三圈又三圈，按下绳索上的定位发信器，随后丢在地上，又在腰际的包里翻出一块乾净的布，堵在女孩的嘴里。
不管身后的女孩如何惊恐挣扎，黑衣人头也不回大步离开，朝向感染者逃离的树林方向走去。
黑衣人在树林中间晃好一会儿，也没瞧见逃跑的感染者踪影，此时耳边的通讯器再次响起嗶的一声，
「雷亚。」
「嗯。」黑衣人随意回应了一声。
「他的情况如何？」
「很不好。」黑衣人台头看向树梢飞过的长尾喜鹊，随后又边走边回答说，「双眼通红，瞳孔紧缩，皮肤已开始成焦黑状，有攻击人的倾向。」
「开始咬人了？」
「不清楚，目前尚无看见牺牲者。」黑衣人漫不经心回答。
「娜莉．米切尔找到吗？」
「找到了。」黑衣人看着脚边不明黑色块状物，一边蹲下伸手触碰一边说：「被我绑在一个废弃的民宅内。我在她的身上装了定位系统，座标已上传系统中心。」
黑衣人拾起黑色块状物在指尖来回摩擦，一股腐肉烧焦的腥臭味渐渐散开，一边听着对方的答覆，
「收到。对了，我通知当地的警卫队了，你想办法把感染者引导出城镇。」
黑衣人瞬间不爽起来，甩开被揉碎的块状物，开口问道：「你通知他们干嘛？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他们只会扯后腿。」
「总得有人要安抚民心，管理秩序。放心吧，我已经跟队长沟通过，他们只管城镇内的事，城镇外一律不干涉。把他引出小镇，之后你就能自己看着办了。」
「…收到。」黑衣人很不情愿地结束通话，朝向味道最浓的树林深处走去。
林荫下，一身漆黑只有半边脸尚能看出是名16岁左右的少年，蹲在地上，双臂抱紧头，全身颤抖。
下一秒，少年感觉到危险，机警往侧身一翻滚，顺利躲开一排向他射入的细针，但躲不掉灼热太阳的照射。
失去林荫的庇护，少年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试图减缓身上带来的灼热刺痛感。
一条不知从何处出现的绳索，套住少年的脚踝，用力一拉，把少年拉入茂密的树林下。
一拉一瞬之间，少年反过来张开大嘴，尖牙显露朝向黑衣人攻击。
黑衣人快速闪躲，又往少年的腰际一踢，轰隆一声，精巧把少年踢入大石头内。
少年貌似不知疼般，很快从石头夹缝中爬了出来，正当准备再次攻向黑衣人时，少年突然被身后麻布袋从头套到半腰，往后一拉，口带一束，整个人失去重心往后一倒，身后的女孩抱住少年，一同坐在地上。
「哥哥！」女孩抱紧怀中的少年大喊，
此时，少年停止挣扎，安静地躺在女孩的双臂中，只是身体无法停止颤抖着。
黑衣人很快来到他们两面前，拉起被麻布袋套住的少年，但女孩死死抓住，不肯放手。
黑衣人看着不久前才被绳索捆了好几圈的女孩，短短几分鐘的时间挣脱，并且找到这里，不得不说…
「小丫头，你挺行的。那条绳索可是能承受1吨重的拉力，你竟然能挣脱。」
女孩不回应，只是警戒地盯着黑衣人瞧。
「那东西是捆不住他的，把他给我。」
女孩依旧不回应，更加抱紧不撒手。
「他没救了，你很清楚。」
「不…只要…只要带哥哥去看医生，哥哥一定…一定能……」
「感染V病毒的人，没有解药，只有缓解症状的特效药，最终感染者都会转变成『狄蒙』。全身漆黑，以吸食人血维生的『恶魔』。」
「不…不会的！哥哥还记得我！他现在还记得我！」女孩抱紧怀中不断颤抖的少年。
「那也只是现在，未来并不会。」黑衣人不带任何情绪地说
女孩茫然了，她双眼空洞，低头看着地面。
「既然想明白了，就给我滚开。」
黑衣人再次伸手，准备拉起被麻布袋套住的少年时，原本沉默的女孩，突然开口说：
「不…」女孩放开少年，挡在黑衣人的面前，泪流满面，双眼却坚定向他大吼，
「他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到死我都不会放弃我哥！」
黑发棕眼的女孩，与曾经相依为命爱跳舞的女孩身影重叠，黑衣人不禁愣了一下。
耳边的嗶嗶声，让黑衣人瞬间回神。
他无视耳边的吵杂，看向无惧的女孩，缓缓地说：「有魄力。」
抬手一挥，接续说：「但烦人。」
语毕，女孩瞬间便失去了意识，向前倒向黑衣人的怀中。
黑衣人一手扛起女孩，放在一棵树下，从腰包内拿出一剂镇定剂，打入女孩体内。之后便走回少年的面前，张开双脚豪放地蹲下，张口说：
「你听得见，对吧，杰克？」
少年没回应，只是不停地颤抖。
「你的病徵已经出现，我们无法抑制病毒的扩散甚至是治癒你，在你尚未变成狄蒙前，我会结束你的生命。不过你放心，过程不会让你感到痛苦。」
黑衣人等了几秒鐘，少年依旧没反应后，伸手准备了结时，少年突然伸出已经全黑的右手抓住黑衣人的鞋尖上。
黑衣人收回手，并且说：「有话想说？」
少年抬头看向黑衣人，此时才看见少年不知何时满脸泪水。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完全发不出去，就算拚尽全力也只能发出一些咿呜不成句的话，眼角不停看向不远处昏睡的女孩。
黑衣人看着女孩的方向，若有所思好一会儿便开口说，
「知道了。」
视线又转回少年的身上，一手放在少年抓住自己鞋尖的右手上，继续说到：
「只要我还活着，定护娜莉周全，我向你保证。」
少年笑了，这次他能发出声音了，他说：
「谢…谢谢你……」
下一秒，少年露出獠牙朝黑衣人咬去，黑衣人一侧身，同时一手抓住少年的头，用力往旁一拽，喀啦一声，全身漆黑的少年的双手下垂于地。
少年原本半边正常的肤色，全被黑色块斑覆盖，睁大的双眼，眼白与虹膜染成一片鲜红如血，只剩瞳孔细如针般矗立一小黑点，而双手如同野兽般的利爪，已然变成全身漆黑的恶魔…
黑衣人一膝跪地，一手环抱少年的腰，一手环抱少年的头覆盖在他的双眼让他闔上眼，轻声低语地祈祷着：
「愿逝者安息。」
黑衣人就近挖了一块能躺进一名青少年大小的坑，将身体已冰冷的杰克放入坑内，又从腰包里拿出一颗类似金属球的球状物，用力砸向离杰克不远处。
喀擦一声，火焰瞬间从坑内窜起，延烧整个身躯，过没多久，杰克小小的身躯化为一地的灰烬。
黑衣人步伐轻巧进入坑内，蹲下身躯，小心地把地面上的灰，扫进刚拿出不久的玻璃瓶内，用软木塞塞住，把玻璃瓶放入藏于风衣内的隐密口袋中。
做完一切后，他将坑洞填回原貌，又随意把坑洞附近的树木砍得乱七八糟，倾倒的树木纷纷砸向不久前填坑处。
或许是听到动静，与黑衣人同行的红发男子从树丛里走来，身后跟随一群全身身穿纯白防护装备的人员，各司其职採检现场。
「雷亚，解决了？」红发男子向黑衣人走来并且说
「嗯。」
雷亚看着一群人围在娜莉身边，缓缓地问：
「娜莉．米切尔会和我们回教团，对吧？」
「是，虽然只是初步判定，但她应该也是位感染者，要不然她一身的怪力很难解释。现在只能先评估感染程度后，再为她安排去处。不过极大可能最终还是会由我们教团收养。」
「我来当她的监护人。」雷亚平静地说
男子颇为惊讶地看着雷亚。
「不行？」雷亚看了一眼男子问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一向不是讨厌小孩子？」男子一脸玩味地说
「或许是因为她们两长得太像吧……」
像得让人放不下。
雷亚若有所思眺望远方，太阳已开始西下，但阳光依旧闪耀的刺眼。
「真难得你也会有如此感性的时候？对了，杰克呢？」红发男子挑眉一脸趣味地说
「死了。」雷亚淡淡地说
「那尸体？」
「丢了。」
「你知道，感染者的尸体必须带回去，要不然艾普森教授又要开始囉嗦了。」男子一脸不赞同地说道
「回去我跟他解释。」
「也行。」
此时，远处有人呼喊道：「伊利尔教士，请您过来看一下这个。」
「这就来。」红发男子转身回应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检测员。
再次转头看向雷亚时，瞥见他的面罩上透露出一小块黯沉的湿润，伊利尔伸手拉下面罩，一块暗红的烧烫伤，伴随星点鲜红血跡的伤口，立即暴露出来。
伊利尔皱紧眉头，口气略微差地说：
「脸烧伤了？」
「无碍，在寻找目标时没注意到面罩滑落，晒到了一点。」
伊利尔从侧包上拿出一瓶白色的小罐容器，又拿出纱布，将瓶中透明的液体倒入纱布中，浸湿后递给雷亚，并且说：
「敷一下。」
「嘖，又不是大面烧伤，这种伤口很快就能復原，干嘛这么麻烦？」雷亚不耐烦地说
伊利尔面无表情看着黑衣人一眼，之后便露出笑容，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把纱布按在烧伤处，雷亚疼的嘶了一声，还来不及大骂，伊利尔已经拿出透气胶布，啪啪啪纱布四个角贴个紧实。
「嘶──你就不能轻点？」雷亚摀着脸，皱紧眉头地说
「既然会疼，刚才为何不敷一下？」伊利尔笑笑地说
「你！」
「嗯？」
刚要大骂，但看见伊利尔过于温柔的笑容，雷亚全身的寒毛瞬间竖起。
最后他选择乖乖闭嘴…
娜莉暂且被安置在当地医院的隔离病房。雷亚和伊利尔一行人回到休憩的饭店。
经过一天的奔波，雷亚原本以为能够有个安静的夜晚好好休息一番，没想到半夜收到安置娜莉的医院负责人突然来电表示，娜莉的情绪很糟糕，一直问询自己的哥哥在何处，不回答便开始破坏隔离病房内的墙面。
破坏力极强的感染者，他们院内不敢轻举妄动，深怕防护衣被撕毁而受感染，毕竟一般的防护衣只有隔离病毒的效果，并没有承受攻击的功能。
无可奈何之下，院方只好再请雷亚出面，原因无他，只有同为感染者才不会惧怕V病毒的感染。
而雷亚也是位感染者…
同时也是一位特殊病例的感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