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喧嚣热闹的台北街头,皎洁夜空悬掛着明亮的月,映着熙熙攘攘过路人,彷彿人世间在他眼里如同尘埃。
  宋弈辰依旧面无表情,弹奏着一曲又一曲的清幽旋律,吟唱着一首又一首悲鸣歌曲,不在乎路过的民眾是否停留脚步佇足,这是他的办法,更是为了见到至今杳无音讯的妹妹。
  十年前的家中,全靠父亲一人工作养家,微薄的薪水勉强维持生计,喜爱唱歌的妹妹偶尔会偷偷跑到唱片行,带着耳机听着最新的CD,待到人家打烊才回家,每次都是宋弈辰打马虎才不让父母起疑。
  「哥哥,等我长大我要当最红的歌手,你是我第一个观眾哦!」妹妹拿着铅笔在书桌前自嗨,天真活泼的个性很讨人喜欢,虽然与哥哥相差两岁,却总是无话不谈。
  「是是是,我可是你第一位粉丝,看!我还特地跟同学的哥哥借一把吉他,以后你负责唱歌,我就帮你伴奏。」升上国中的宋奕辰拿岀原木色吉他,看起来像个小大人般有自信,打打闹闹的点点滴滴像幻灯片,一幕幕快闪而过。
  可如今只剩他跟妈妈相依为命,终于熬到大学毕业,有能力照顾家庭时,妈妈却在这时病倒,住进加护病房。
  只要在公共场合,都会找寻熟悉的背影,哪怕错看也不要错过,曾经,他问过妈妈:「妹妹不在我们身边会过的好吗?」妈妈只是笑而不答。
  时间久了,那份迫切的情感也会一点一点地消逝殆尽,他不奢求甚么,只祈祷人生在世能有一份完整的家庭,一份归属感,更是一处避风港,能在此永远留下,不留遗憾。
  铃铃铃——
  口袋的手机响起,将他拉回了现实,放下吉他后看了来电显示台大医院,内心一丝不安念头划过,赶忙接起。
  「喂?」
  「您好,请问是宋先生吗?」
  「是,怎么了吗?」
  「林雪珍小姐生命徵象不稳定,医生检查结果有恶化可能,需要您来一趟,详细的会再跟您说明。」
  「我马上到。」宋奕辰急匆匆的掛上手机,背着吉他拦下一台计程车,直奔医院。
  走廊上零零散散的人,每前进一步如同脚踝绑上石铅那般沉重,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到加护病房门口,他的妈妈因猛爆性肝炎送医,全身插着各种管子,得依靠机器侦测方能存活,他不晓得妈妈甚么时后醒,只知道他的妈妈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
  回忆起在他十四岁时,家里来了好多流氓,向他妈妈讨爸爸赌博欠得债,当时还稚嫩的兄妹躲在妈妈怀里,瑟瑟发抖的看着家里被翻箱倒柜,弄得一团乱。
  「把钱交出来!你老公在我们那借了一百二十五万赌博,这是借据,利息加一加总共三百万,看清楚。」带头的流氓将借据丢在他们面前。
  林雪珍看了那张借据,确实有宋怀德的签名跟指印,让她非常震惊,「这是哪时借得我都不知道,而且我这里都没钱,你们找错人了!」
  带头的流氓生气的指着她:「哼!他在我们那已经好几个月,若不是看在他诚恳的拜托下,我们老大也不会借钱给他,现在人找不到,你这个当老婆的就要负责还清!」
  叫嚣的威吓声吓到妹妹,忍不住放声大哭,妈妈不停在安抚她的情绪,「我没说我不还,只是要再给我一些时间,我求你们。」三人抱得很紧。
  「好,我再给你一个月时间,时间一到我要看到钱,没有你就知道,给我试试看!」说完将借据拿走,一帮人浩浩荡荡的离开,留下满目疮痍的家……
  这些画面彷彿歷歷在目,宋弈辰强忍着泪水不让眼泪滑落,穿上隔离衣后进入病房内,医生看着病患资料,而护士正帮她妈妈量血压。
  「医生,我妈怎样了?」
  「你妈妈这三天肝功能持续下降,因为原本就有高血压,导致恢復的机率比较一般来的慢,现在使用的仪器可以增加体内凝血因子,但这只能暂时维持,不是长久之计,建议开始找到适合的肝脏进行移植,对病人来讲是比较好的做法。」医生语重心长的口吻让宋奕辰的心情盪到谷底。
  他激动的拉住医生手擘,「可以直接捐我的!我自愿用我的肝来换我妈的命!」
  旁边的护士赶忙相劝,让他冷静。
  「我知道你担心你的亲人,我们也必须依照规定来处理,活体捐肝需要配对条件,评估报告确定符合才会进行移植,你可以先去门诊掛号,检查自己是否符合资格,五等亲内都可以捐赠。」医生拍了拍宋奕辰的肩膀后离开。
  看着床上还昏迷不醒的妈妈,内心的压抑止不住溃堤,握住她的双手道:「妈,你放心,会好起来的,我会找到奕珊,带她回来……」
  走出医院门口已经十一点整,每次都是待到探病时间结束才离开,或许是老天爷对他的试炼吧?
  当初宋怀德被公司裁员,断了经济来源,林雪珍义无反顾地撑起家庭,接下一些手工回家里做,陷入低潮的爸爸听信友人说的话,幻想靠赌博来解决困难,没想到却越积越多,进而欠下大笔债务,至此跑路连家也不回,所有债务全揽在妈妈一人肩上,日子非常艰辛,无奈只能将年仅十二岁的妹妹送养,把宋奕辰丢给外婆照顾,林雪珍自己则四处跟亲友借钱想办法还债。
  分开当天,兄妹俩哭得撕心裂肺,也唤不回当初的恬静生活,原本紧握的双手在放手的瞬间,注定面对现实带给他们未知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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