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离开的理由

  听风堂的卧房中,却不断传来低低的嘶吼声。
  卷帘一直在门外候着,脑门上和手心里全都沁出了汗水,他知道主子此刻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躺在床上的宇莫璃痛苦不堪,他拼命捂着自己疼得好似快要裂开的脑袋,在床上不停翻滚。
  这种痛苦他每个月都要承受一回,每次都令他痛不欲生。
  早已数不清有多少回,他疼得想要一头撞死在墙上,但幸好都忍住了。
  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不能死!
  如意院里的扶怀和荣禧堂中的宇天胄,自然也是睡不安稳的,虽说这都过了近十年,但是每到月圆之夜,都要等人来报宇莫璃症状恢复后,才能安心歇息。
  没有任何药能缓解他的症状,也没有任何药物能将他身上的毒素完全清除干净。
  直到最后,毒性散布到四肢百骸,他也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几乎所有医生都断定,这个时间节点是他二十岁。
  偌大的如意院,每到月圆之夜,除了卷帘,就不许任何人靠近宇莫璃的房间。
  卷帘掌心紧握,恨不得进去代替主子受这苦楚。
  他的命都是主子救回来的,迟早是要还给主子的。
  望一望天空中的月亮,此时正是丑时三刻,月亮又大又圆,正安安稳稳挂在天空正中间。
  屋内的嘶吼声突然停止了,卷帘心中一惊,忙准备推门进去看看。
  却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卷帘,拿水来!”
  声音虽然有些嘶哑和疲惫,但听起来已经完全没有了痛苦,跟平时差不多。
  卷帘立刻高兴起来,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忙放下欲推门的手,低低应了声:“是!”
  然后去旁边的小屋内打了盆热水,端进宇莫璃卧房。
  此刻宇莫璃正端坐在床沿上,只见他头发散乱,脸上全是汗珠,有些发丝黏在额头上,绸缎中衣散乱敞开着,露出胸脯上健壮的肌肉,他狭长的凤眸中尽显疲态。
  卷帘只偷偷瞥了一眼,便赶紧低下头去,主子是该清理一下了,不过,这种事情应该让女人来做才好,他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卷帘心里想归想,还是将盆放在架子上,伸手拧了一把毛巾递给宇莫璃。
  宇莫璃伸手接过毛巾,潦草在脸上和腋下擦了几把,立刻感到神清气爽。
  “主子,莫非已经不疼了?”
  卷帘试探性地问道。
  “不疼了!”
  宇莫璃的回答简短而干脆。
  “那就好!”
  卷帘欢快地搓着双手,只要主子没事,他就开心,又去旁边桌案上倒了一盏茶,拿到宇莫璃面前。
  “看来那人的药果然有效,主子才吃了三回,现在疼痛的时间就已经缩短到一半了!”
  “嗯……”
  宇莫璃一口气喝干茶水,抹抹嘴角。
  “那主子再多吃几颗,应该就会完全好了!”
  卷帘面上神情美滋滋的,仿佛宇莫璃已经完全好了似的。
  宇莫璃嘴角一僵,将手中茶盏使劲朝他扔去,白了他一眼才道:“你以为那药是很容易得的?”
  卷帘忙伸手轻松接过茶盏,撇撇嘴:“那人也忒小气,去一次就给一颗,这要到什么时候毒素才能除尽!”
  “好了!你退下吧,我要休息一会,明日还有事情要办!……对了,明日午时,约沈菀笙去万福酒楼,我有事情跟她商量!”
  “属下知道了!那属下这就告退!”
  月色如水,丑时将过,沈菀笙才躺在床上。
  她感觉自己四肢百骸俱要散掉似的。
  就因为魏素素等人来闹了一番,拍拍屁股又走人了,她们就收拾了这半晚上。
  睿嬷嬷和铃兰水仙收拾外面院子,将那些碰倒了的花盆清理干净,又重新种好。
  而她将卧房里被魏素素翻得乱七八糟的书籍慢慢整理好。
  沈菀笙爱看书,所以屋子里有一大架子都是书。
  李氏和魏素素从她院子里拿走了很多东西,唯独这许多书,她们却根本瞧不上眼。
  也幸亏看不上眼,才能让沈菀笙保留住了很多从扬州带来的书籍。
  她的银票也藏在书里,并没有被魏素素发现。
  等将东西收拾好,大家也都累了个半死,沈菀笙心想反正也用不着去跟舅舅舅母请安,便让她们好好睡去,明儿个早上不用早起,大家都睡足了觉再起来。
  睿嬷嬷却皱眉摇头道:“小姐,那你也得用早饭啊!”
  一旁水仙立刻撅起了嘴巴,满脸不高兴,每天的餐食都是她负责去拿的。
  沈菀笙朝睿嬷嬷撒娇道:“嬷嬷,就一早上而已,咱们就好好休息休息吧!等休息好了再用饭也不迟。”
  然后又看着水仙,朝她挤挤眼睛:“你等会弄些热水来给嬷嬷敷下脸!”
  水仙自然答应,只要早上不让她去取餐食多睡会儿觉就行。
  等睿嬷嬷和水仙都走了,铃兰才关好房门道:“小姐,您快躺下,奴婢帮您也用热水敷敷脸。”
  沈菀笙便乖乖躺下,等铃兰去隔壁房中打来热水,然后挽起袖子来,拧了帕子敷在她微微红肿的那半边脸上。
  沈菀笙双目微阖,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微微颤动。
  “小姐,您不会真要嫁给那个国公府三公子吧?他……”
  铃兰咬唇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问出这一句:“……他不是活不过二十岁么?”
  “如今只要不呆在这府里,去哪里都是好的!况且,若是我有了国公府三公子未婚妻的身份,他们多少也会有几分忌惮,不会再这样欺负咱们。这不也是权宜之计嘛!”
  沈菀笙缓缓说道,经过魏素素这么一闹,她倒是想明白了,这府里反正也没人真心待她,越早离开越好。
  现在自己手头也有些银子了,等想办法搬倒魏府,自己到时候带着睿嬷嬷和铃兰远走高飞便是。
  想到此处,她心情又渐渐舒畅起来,试探性问铃兰:“若是将来我要离开这府里回扬州去,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
  铃兰想也没有想,便回答道:“自然小姐去哪里,奴婢便跟着去哪里,奴婢要伺候小姐一辈子!”
  沈菀笙心下便有了主意。
  睿嬷嬷当初是跟着她一起从扬州来的,她的卖身契就在自己手中,而铃兰和水仙则是自己来魏府后,外祖母给她安排的人,身契都在魏府里,她得找个机会将铃兰的身契要出来才行。
  铃兰将微凉的帕子取下来,又去热水里浸了浸,再给沈菀笙敷在脸上。
  此刻丑时已过,沈菀笙确实也乏了,便沉沉睡了过去。
  铃兰轻轻将帕子取下来,又将被子替她掖好,这才轻手轻脚端着盆子去了外面。
  收拾妥当回到自己和水仙住的厢房,却发现水仙早已在床上呼呼大睡了,她一时又不放心睿嬷嬷,便顾不得休息,又去另一边屋子看睿嬷嬷。
  睿嬷嬷还没睡,正自己用热帕子敷脸。
  铃兰皱眉道:“水仙这个小蹄子,小姐明明叫她帮你敷脸,她倒好,竟自去睡了!”
  睿嬷嬷苦笑道:“既然咱们也知道她就是个喜欢偷懒耍滑的,就防备则个,以后有重要的事情,也不要让她去办就是了,小姐心里也跟明镜似的呢!”
  铃兰便在床边坐下,帮睿嬷嬷投帕子敷脸,又道:“睿嬷嬷,您说咱们小姐若是真的嫁了那国公府三公子,以后可怎么办啊?”
  睿嬷嬷见她一副愁眉苦脸的神情,忍不住“扑哧”一笑:“你瞧你这副样子,倒像是要把你嫁过去似的!不用担心,小姐心里自有主意。”
  铃兰望着烛火愣了会子神,又等睿嬷嬷敷完脸,这才准备回房去睡了。
  睿嬷嬷却叫住她,说天色太晚了也别折腾,就跟她一起睡吧,于是两人挤在睿嬷嬷的床上,又说了会子话,实在熬不住了,才各自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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