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为什么不送我去医院?”
  生病了送医院是自然反应,顾言抒只是自然地感到奇怪,未料到席昭轩眉一挑,冷峻的眉眼令他跟陆家的两兄弟更相似,她看怔了一瞬,席昭将瓷碗放到她身边,侧脸在橘色的柔光里匿去。
  他自嘲地笑,“要是把你送到医院,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找到你。”听懂他的意思的顾言抒,为他心思的细腻觉得新奇,席昭直白地将脆弱和不确定袒露在她面前,“顾言抒,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不希望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尤其现在的你和他早已毫无关系了。”
  “我……”顾言抒低垂的纤长的睫羽将眼眶中的艰涩藏起,“我只待到春节。”
  “姑姑今年不回来,所以我去陆家过年。其实姑父现在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我在t市唯一比较相熟的长辈罢了。”
  顾言抒父母双亡之后,除了姑姑,她已举目无亲。
  这样的认知让席昭心中钝钝地一抽,他觉得自己卑鄙。
  他的心再纯粹,再无瑕,可一旦败露,他能给顾言抒带来的,就绝不会是幸福。
  “现在几点了?”顾言抒突然问道,卧室里没有挂钟,她的羽绒服也不知道放在儿,她找不到自己的手机,只是窗外一片黑暗,雨势小了,但绵绵密密的没有停的意思。
  “晚上九点。”席昭盯着他,一字一顿。
  “什么?”顾言抒大惊,但面前的席昭没有退让的意味,她只能自己掀开被角从另一侧下床,光着脚踩在红木板铺就的地面,冰凉入骨地触觉让她激灵了一下。
  身后席昭的脸色山雨欲来,他咬牙道:“顾言抒,你还想再发烧是不是?”
  顾言抒抿着唇,终于找到了被他随意放在茶几上的外套,湿淋淋的水散了满地,她皱了眉信手拈起羽绒外套,在玄关又找到了自己毛靴,没顾其他开始往脚上套,席昭穿过卧室的门,只能看到她决绝忙碌的背影。
  “席昭,我们需要冷静一下。”
  席昭比她还要小,有些时候可能不会太顾及她的自由,她的感受,这件事他的独断让她感到有些不适。
  推门出去,楼道里吹入一阵阴冷的风。
  她深深呼吸,走下三楼,阴郁的天因为夜幕的笼罩而完全隐藏了起来,小区外华灯璀璨,但淫雨微霏,她缩着手臂,眼神茫然地望着远方。
  雨水里,有静默颀长的身影,因为他站在黯淡的光里,恍惚之中她以为是树影。
  直至他撑着黑色的长柄雨伞走来,熟悉的出挑如画的五官,立体深邃的容颜,时光像按下了暂停键,他停在她身前,雨伞为她遮去半片风雨。
  “你怎么……”顾言抒惊讶他出现在此,但她更惊讶的是,“你来了很久了?”
  “大约一个小时。”陆九襄整张脸孔,几乎只有唇动了动,他清俊而淡漠,风衣两肩上蓄了无数雨水。
  这一个小时,他看着席昭送走了医生,才得知她病了。
  而他只能守在楼下。
  不敢惊扰,是因为没有立场,顾言抒不许他恃宠而骄。
  “那个,我发烧了。”顾言抒说这话有点吞吐,但她没有看到陆九襄的脸色有一丝变化,觉得自己又有点多想了,她低着头耸肩,“谢谢陆先生大晚上来接我,我们走吧。”
  陆九襄敛着薄唇不言不语,但顾言抒才走开半步,他撑着的伞便跟进一步。
  永远将她纳在羽翼之下的周全守护。
  走出了二十米,楼梯口席昭拿着一把伞冲出来,虚虚一脚踩入泥水里,便看到风雨里共打一把伞离去的两个人。
  他们的身影重叠,宛如山水依傍般美好而默契,静谧如画。
  席昭自嘲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手心的折叠伞无声地跌入水里,他落寞地转身回走。
  才上车,顾言抒侧身去绑安全带,额头却被冰凉的手贴上了,她错愕地动作僵住,抬起眼帘,近前温沉如玉的男人,薄唇微微一动,“还好退烧了。”
  不知道怎么,刚才席昭也是做了这个动作,却没有这种撩动人心、小鹿乱撞的感觉。
  她想说什么,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咕了两声,顾言抒窘迫地侧开脸,身后的男人问她:“想吃什么?”没有取笑,他的声音清清淡淡的。
  本来也不该取笑。顾言抒整个下午都没进食,现在已经晚上了,饿了很正常。
  “刘嫂的饭菜我最近吃得有点腻,能陪我吃一顿海底捞吗?”她的眼睛亮着期许,似乎等待着他的答应。
  陆九襄蹙了蹙眉,正当顾言抒心灰之时,他叹息了声:“才刚退烧,等你完全好了再吃,我可以陪你。”
  顾言抒不喜欢他这种近乎命令的口吻,撇过了唇道:“无所谓,我从小就不忌口,何况只是发个烧而已。劳烦陆先生等下顺路停个车,我吃完了打车回去。”
  她的倔强真让人无可奈何。
  陆九襄又一声无奈的长叹,“好,我陪你吃。”即使心知肚明,她和席昭一定有什么不愉快。
  靠着车窗的顾言抒静静地望着外面细密的雨帘,没有说话,只有唇角微微翘起来。
  看,她只要不妥协,坚持抗争到底,还是能赢他的是不是?
  车果然停在顾言抒最心水的一家海底捞火锅店,顾言抒凳子还没坐热,便点上了一个鸳鸯锅,她实在饿得紧,挑了无数肉食,才慢悠悠择了点绿色蔬菜。
  热气腾腾地冒上来,对面清隽男人的面容若隐若现,他凝视着顾言抒,看着她往鸳鸯锅里下菜,却没有一点动作。
  “你爱吃什么?”顾言抒专注地看着锅里,随口问道。
  因为多年相处经验里,他们身份不对等,顾言抒从来不会这么随常平淡地和他说话,问他这些。
  陆九襄隐晦地弯了弯唇,他起身说:“我去打个电话,你慢点吃。”
  直到他走开去,顾言抒也没多说什么,她兴致勃勃地往锅里下菜,这是第一次和陆九襄单独出来吃饭,可也许是因为彼此太过熟稔,竟然没有一点不自然。
  再度走回来时,顾言抒已经捞起了两根辣香肠,他的盘里也有一根。
  陆九襄怔了怔,但是顾言抒没有解释的意思,她正吃得欢快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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