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第392节

  看了一眼赵焕,她同陈氏亲眷一起,拜倒在宝音长公主身前。
  “宗昶。”宝音歉疚地对陈宗昶道:“是我这个做长姊的管教不严,才让他这般无法无天,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来。还望你看在我们多年情分,原谅他少不更事,闹出笑话。”
  陈宗昶是光启伴读,从小一起长大,两人情谊深厚,是在光启称帝后,陈宗昶才自请出京戍守边地,多年未见,渐渐淡了。不过,再怎么说感情也比外人亲厚几分,彼此说话不必拘那么多的虚礼。
  “要打要骂都可以,一定要叫红玉出了这口气才好。”
  赵焕冷着脸,一言不发,也不看陈红玉。
  长公主出面了,亲自带楚王负荆请罪,该给的面子里子都给足了,陈宗昶心里再不高兴,也不好说什么狠话和负气话。
  于是,难题丢到了陈红玉面前。
  她看一眼赵焕,默默颔首。
  “多谢长公主殿下为红玉做主。可是,强扭的瓜不甜,红玉不想打,也不想骂,楚王殿下钟情别的女子,是殿下的心意……怪只怪红玉没有福分。”
  宝音人虽不常在京中,可对京中之事了如指掌,陈红玉对楚王的情意,她知之甚详,看她盈盈泪眸,便觉得心疼。
  兴许是自己的感情没有得到成全,她便很想成全眼前这个女子。
  “红玉,你别怕他。本宫给你做主,看他敢如何?”她瞪了赵焕一眼,怕陈红玉心存芥蒂,又冷声道:
  “回头我就把他府上那个什么阮娇娇给发卖了,把她送得远远的……”
  “长姊!”赵焕变了脸色,当众拉下脸,咬牙切齿地道:“你们不要逼我。你要我负荆请罪,我来了,你要我向定国公、向陈红玉道歉,我也来了,我给他们下跪都成……可是,我不许任何人动娇娇一根汗毛。”
  “你——混账!”
  宝音见他在定国公府还这么撒野,为了维护阮娇娇连脸都不要了,气得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这位长公主年轻时性子骄纵,可比赵焕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这些年收敛了而已。这一生起气来,训人极是可怕,整个定国公府齐齐噤声,大气不敢出。
  岂料,赵焕吃了秤砣铁了心。
  他冷哼一声,三两下将背上的荆条扯下,丢在堂上,当众违逆宝音长公主。
  “我堂堂大晏亲王,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还算什么男人?”
  说到此处,他冷冷扫一眼陈红玉苍白的脸,眉头微蹙,冷声冷气地道:“她可以是楚王妃,她要的名分我给。别的,恕我办不到。”
  第364章 异状
  阮娇娇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可是,宝音是个直性之人,嘴上虽是放了狠话,可要让她当真对一个女子做出有违德行的事情,仍是做不到。
  她冷着脸去到楚王府,要阮娇娇出来说话。
  哪料,阮娇娇素衣素颜地走到面前,整个人瘦了一圈,样子憔悴得几乎脱了形,浑身不见半点恃宠而骄的锋芒,还没站稳便拜倒殿中,一副任由她处罚的样子。
  “长公主殿下恕罪!奴心知担不起楚王殿下的情分,楚王妃的位置……更是做梦都不敢肖想。”
  宝音万万想不到是一个这般娇弱的女子。
  还有这张梨花带雨的脸,也生得太美太娇太艳了。
  我见犹怜,又何况男子?
  宝音狠下心肠,训斥道:“阮娇娇,你可知罪。”
  “奴婢知罪。全是奴婢的错。”
  阮娇娇朝长公主磕头,一磕再磕,磕得声声脆响,又跪行几步,朝楚王赵焕拜倒,哽咽出声。
  “望请殿下收回成命,奴卑贱之身,能伺候殿下已是福分,再给尊位,当真是折杀奴了……”
  白皙的小脸,青肿的额头,单薄的身段,那仿佛一掐就折的小腰,把赵焕看得心疼不已,三两步上前扶住她的肩膀。
  “娇娇,你起来。起来说话!”
  阮娇娇摇头,目露惶恐。
  “殿下,你莫要再管奴了。求求你了,不可再惹长公主动气,长公主也是为了殿下好。奴家感念殿下的情义,可奴不配。陈小姐才貌俱佳,她才是殿下明媒正娶的楚王妃,殿下……”
  她哀求的眼神,任谁看了都不落忍。
  赵焕双目染上一片赤红,回头恨恨地看着宝音。
  “长姊,你是要逼死我么?”
  宝音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看着这二人蹲在殿中相依相偎,尤其阮娇娇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反衬得她像一个拆散姻缘的老虔婆。
  “你好自为知!”
  最终,宝音气得拂袖而去。
  赵焕慢慢站起来,看着她的背影。
  “恭送长公主殿下!”
  宝音身形微顿,加快脚步,很快消失在眼前。阮娇娇的头重重磕在地上,肩膀瑟瑟发抖,许久不敢抬起。
  “起来吧。”赵焕拍了拍衣袖,懒洋洋倚在躺椅上,看着阮娇娇皱起眉头,“又没吃饭?”
  阮娇娇没有说话,只有哽咽声低低传来。
  “殿下,是娇娇不好,娇娇又给你惹麻烦了。”
  “哼!”赵焕冷冷道:“是麻烦,惹不惹都会来。”
  ————
  长公主大闹楚王府的事情,时雍竟然是从乌婵嘴里得知的。
  在雍人园,曾经也有一套信息收集渠道,不过多为商业之用,雍人园败落,便渐渐退出了舞台,不过,许多旧人仍在,打听点消息,仍有便利。
  乌婵对楚王府和阮娇娇一直很是关注。
  原因无他,一是阮娇娇长得实在太像时雍,二是楚王负了时雍,乌婵内心里从未放弃过对他“倒大霉”的美好祝福。
  听说这事,乌婵气得火冒三丈。
  “你说这赵焕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不成?他若果真爱慕阮娇娇,又怎会选一张……这样的脸。若是不喜,又何必为了她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
  时雍半阖眼皮,慵懒地喝茶,唇角微扬。
  乌婵已经把楚王府这一段虐心虐身的恩爱情分重复说了三遍。
  兴许是换了身子换了身份,她已没有那种心痛的感觉。
  就好像在听一个别人的故事。
  相比楚王的风流韵事,她更在意的是楚王在前面的几个案子里,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要不然,她大概都没有闲心听乌婵在这里咒骂那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
  “阿时!”
  乌婵说半天,看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瞪她。
  “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时雍一愣:“说什么?”
  对时雍来说,早日认清赵焕本质总比一辈子陷入泥潭要好得多,虽然代价太过惨重,甚至要了她的小命,但时雍如今一直觉得,这其实是老天的恩赐——若不然,她又如何能遇见赵胤?
  “你果然没有骗我。”乌婵突然叹息。
  “什么?”时雍拿起茶盏。
  “你忘了么?你曾经对我说过,治愈情伤的唯一法子,就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
  噗!时雍差点被茶水呛住,“那是那是,我曾经说的话,句句是真。”
  “只可惜……”乌婵瞄她一眼,没有说下去。
  “只可惜我懂得那么多道理,却仍是摔得那么惨痛。”
  时雍笑盈盈地说完,突然拉起乌婵的手,“走吧,出去瞧热闹。”
  乌婵诧异,“什么热闹?”
  时雍道:“今日魏镇抚大婚,听说彩礼多得一眼望不到头。”
  乌婵狐疑地皱眉:“你何时对这种事有兴趣了?”
  她可不是爱凑热闹的人。
  时雍一笑,没有回答。
  ————
  腊月十五这天是个好日子。阴郁许久的天空放了晴,京中百姓都道魏镇抚的大婚日子选得极好,这是喜结连理、白头偕老之象。
  赵胤伤势未愈,没有去参加魏州的喜宴,但备了厚礼,派了谢放送去魏府。
  如今魏州势头正盛,算是朝中新贵,风头无两。适逢他的大婚,朝中大臣们,交好的,不交好的,官阶低的,官阶高的,无不前往恭贺。
  谢放下马时看这门庭若市,再比较一下无乩馆的冷清,目中光芒微微敛了些许。
  魏州亲自出来接待,让人收了礼单,称兄道弟地搭着谢放的肩膀往里走,笑呵呵地招呼他坐下,寒暄几句才又起身。
  “谢兄稍坐,我先去招呼客人。你不必拘束,就当在自己家里。”
  谢放拱手还礼:“魏镇抚自便。”
  这种场合,谢放并不喜欢,但是既然代大都督前来送礼,他不能转身就走,再怎样也得稍坐片刻,吃几杯喜酒才算全了礼数。
  桌上备有茶点,谢放与旁人不熟,听着他们叙话,只能独坐品茗,沉默不语。
  旁边坐的是户部的两个官员,他们不认识谢放,说的全是户部那点子事情,谢放面无表情地听了片刻,突然腹痛如绞。
  他身体一颤。
  一阵阵绞痛感袭来,让他素来冷静的面孔瞬间变色,那种随时处于“崩溃边缘”的感觉,让他无暇他顾,匆匆起身找地方如厕。
  走出花厅,一个小厮上前。
  谢放连忙抓住他,“恭房在哪?”
  小厮低眉顺眼地看着他,“大人且随我来。”
  恭房离花厅很近,小厮把他带入庭院,走得有些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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