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我看不到那么多。”夷光问,“所以,是你的老师吗?”
  “嗯,我小时候跟他学画画。”海吹纱道,“他当时在我家附近开了个绘画班,知根知底的,我爸就把我送到他那里学。”
  “那现在,你还会画画吗?”
  “现在?”海吹纱道,“没时间啊……上大学就没空画了,别看他们说得轻巧,时间挤一挤就有,工作之余就是给爱好的时间……统统是骗人的。”
  聊起这个,海吹纱话也多了,放下手机同夷光倾诉:“画画可是需要大片安静的时间才可以,碎片时间画画,思绪总被打断,怎么能画好?反正我是不行,我把画画当作享受,要是打断我,我会非常生气,情绪会特别乱的。”
  “你更喜欢画画?”
  “那要看怎么说了。”海吹纱情不自禁地坐近了些,“画画,那就完全服务于我自己了,说起来是件很自私但非常享受的事,虽然我没什么艺术才华,但会很舒服。但这是以前……”
  她用极其平静的语气说道:“我爸妈离世后,我突然感觉到自己很无助,做什么都可以,什么都不做也可以,活着可以,死了也可以,生死跟意义,都被模糊掉了。”
  “我理解。”夷光轻声道。
  “从那时开始,我就没办法画画了。画画的时候,从前的那种舒服感找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空虚和慌张。爸妈不在了,我在干什么?拥抱自己吗?那一阵子,越画越无助,心里发疯似的,想把爸妈找回来。”
  海吹纱道:“你有那种时候吗?就是从前一直在走的那条路,突然失去了行走的意义,然后你面前出现了另一条路,你知道你不喜欢,但你如果不走另一条路,你心会永远不安。”
  夷光点头:“嗯,我知道你在表达什么。”
  海吹纱叹了口气,抹了把长发,慢慢道:“所以为了让自己不孤单,我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回到爸妈行走过的这条路上,陪这条路一直走到山穷水尽。”
  夷光摸了摸她的头。
  海吹纱拍开他的手,道:“不过,虽然我说画画已经救不了自己,给不了我安心的感觉,但我还是会喜欢它。挺怀念的……有五六年了吧,再没有认真画过画。”
  深海的到访,似乎让她想起了从前画画时的快乐,海吹纱心血来潮,托晚上值班的梅封来之前,帮她捎些颜料画材。
  梅封:“这个简单。”他妻子就是个绘本画家,老的新的凑一凑,装备就齐全了。
  下午换班时,梅封笑她:“要捡起老本行了?这是要打算熬夜吗?”
  “熬呗!”海吹纱脸上挂着笑。
  “病历都填完了?归档了?”
  “明天再赶,工作嘛,加一加班,时间就有了。”海吹纱苦哈哈竖起画板。
  梅封问:“准备画什么?”
  海吹纱指着夷光。
  梅封:“夷光?”
  海吹纱:“不是,是狐狸。”
  梅封:“夷光不就是狐狸吗?”
  “不是,就是画狐狸。”海吹纱道。
  说是画画,实际上,海吹纱更像是在放松自己,找空闲同夷光聊天。
  她画得很慢,也不需要夷光摆什么固定的姿势,夷光来看了眼,她刚做好构图,画布上空空如也,一根狐狸毛都还没画。
  又是半个小时,夜已经深了。
  海吹纱道:“少点什么。”
  夷光问:“少什么?”
  海吹纱:“酒!”
  她叫了宅急送,两箱啤酒,一箱果啤。
  有了酒,她进展快了些。
  夷光再去看时,画板上已有了两个狐色的轮廓。
  三条尾巴的,那自然是他,看轮廓,像举着酒畅饮,开心得很。只是他的身边,还有只狐狸。
  夷光就问:“这是谁?”
  “狐狸啊。”海吹纱脸已有了酒气熏染的微红,眼睛也蕴着微醺的水色。
  “……为什么两只?”
  “我啊!”海吹纱说,“这是我,我也在陪你喝酒啊!”
  “你为什么是狐狸?”
  “我为什么不能是?”海吹纱道,“都是画画了……我想是什么就是什么。我变个狐狸跟另一只狐狸一起喝酒不行吗?一人一狐的多别扭……”
  “那你可以把我画成人。”
  “那多死板!”海吹纱揉了把他的尾巴,笑道,“狐狸可爱,人喝醉不可爱,狐狸喝醉……可爱!”
  半夜一点多,梅封到值班室取东西,推开门,亲眼见了千年难得的奇观。
  夷光叼着半灌酒,趴在地上,手和尾巴齐用,正一个个叠酒瓶垒高墙。
  海吹纱蹲在椅子上,画一笔,就捧着酒转几圈椅子。
  “……这是,都醉了?”梅封说,“差不多该休息了,要不收拾收拾,收个尾?”
  海吹纱握住梅封的手,学着夷光道:“梅封,家有一妻二孩,英年早秃,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施主,想开就是,当今社会,还有谁不脱发?”
  她又学着梅封的语气,沉痛道:“有啊,医院里的那些妖怪们都不脱发,又来了个神仙似的狐狸,也都不脱发。”
  而后,海吹纱握着梅封的手,哀悼道:“既如此,施主请节哀。”
  夷光哈哈笑了起来,又开了一罐果啤,大口喝了,尾巴一扫,刚刚垒好的易拉罐墙就又塌了。
  梅封:“……”
  梅封:“行吧,你俩闹吧。”
  第30章 大被同眠! 酒醉的狐狸,下~篇~
  海吹纱抱着夷光的尾巴, 同他一起挤在狭小的值班室小床上。
  她把夷光的尾巴当作抱枕,按进自己的怀里,又把脸整个埋进去, 说夷光满足了自己养猫的心愿。
  夷光道:“我是狐狸, 不是猫呀。”
  海吹纱就道:“狐狸和猫差不多嘛, 都是猫科。”
  夷光就说:“可狐狸是犬科呀!”
  海吹纱不开心了:“为什么?”
  夷光:“我不知道呀。”
  “为什么?”
  “我不知道呀!”
  二人重复着相同的问答, 十几遍后, 海吹纱倒在狐狸的尾巴中, 哈哈大笑起来:“我们在做什么!”
  夷光:“我不知道呀!”
  海吹纱凑上前,近距离盯着他看,而后,她忽然吐了口气,吹在狐狸的睫毛上。
  狐狸眯起眼, 脸又红了。
  “你干嘛呀?”
  海吹纱指着他:“哈哈!”
  “我调戏你!”她拍着狐狸的腿说道。
  “不要这样呀!”
  海吹纱:“你为什么喝醉了会在每句话后面加上一个呀?”
  “我没喝醉呀!”
  “不许卖萌呀!”海吹纱学着他的语气说道,“我们来玩真心话游戏吧!”
  “那是什么呀?”狐狸好奇。
  “就是我不管问什么, 你都要回答真话!”
  “好呀。”狐狸点头。
  “你的尾巴到底有几条?”
  “不知道呀。”
  “他们说你有八条, 那你以前怎么放它们?它们在你屁股后面开屏吗?”
  “不知道呀!”
  “不许说不知道!”
  “我尾巴没那么多呀!”夷光抓起自己的一条尾巴,“只有一条呀!”
  “不许说呀!”
  夷光:“只有一条……呀。”
  “三条!”
  “一条。”夷光晃了晃尾巴, 外面两条不见了, “我只有一条尾巴,剩下的都是魂魄呀。”
  海吹纱这会儿的脑袋好使了,抓着他那条尾巴,问他:“什么意思?”
  “唔……溢出来的魂魄太多, 就会成为尾巴的影子, 看起来就会有很多条尾巴,其实是魂体。和修行有关,修行满了, 尾巴就会多,证明你是个德高望重的人,无尾是人,一尾为妖,九尾成神。”
  “那你怎么越修行越少呢?”海吹纱问。
  果不其然,又是那句:“不知道呀!”
  “你把耳朵放出来。”海吹纱道。
  “为什么呀?”
  “你放出来不就知道了?”
  “好吧。”夷光摇了摇头,一对狐狸的尖耳朵从头发里钻出来,海吹纱上手就摸,整个人贴在夷光的身上,胸恰巧就在夷光的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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