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节

  她怀念昔日时光。
  她更认真地说:“那这样好了,你给我解释一遍,从第一个知识点开始……”
  江逾白就从“回归函数”讲起,当他讲到“中心极限定理”,他的钢笔落在了桌上。于是他话音一顿,指着那一行英文,低声问:“林老师,什么是中心极限定理?”
  他竟然不理解“中心极限定理”?
  林知夏简单地概括道:“这篇论文用到了中心极限定理最通用的一种表述方式。假设你有一个包含独立随机变量的分布,随机变量的数目是有限的,平均数是m,方差是d,你从这个分布中抽取多组样本,每组取平均值a,做标准化处理后,a1,a2....an将会收敛于正态分布。”
  她侧目看他:“中心极限定理是《概率论》最重要的理论之一,我们可以继续拓展它。你会发现,来自柯西分布的样本并不适用于这条定理,为什么呢?”
  江逾白的右手食指轻轻敲了一下桌面:“林老师。”
  “怎么了?”林知夏眨了眨眼睛。
  江逾白的嗓音格外好听:“你能不能……”
  “嗯?”
  “坐到我的腿上。”
  听见他的要求,林知夏怔了一秒钟。
  江逾白讲出他的理由。他说,林知夏离他更近,他听得更清楚。他在笔记本上写字,林知夏可以在旁边补充内容,这样一来,他们查漏补缺的效率就更高了。
  林知夏想起自己曾经用一片羽毛去逗弄江逾白家里的小猫咪。此时此刻,江逾白的所有话,都化作了一片羽毛,落在她的心坎上。
  她扶着他的肩膀,站起来,坐上他的双腿。
  林知夏还没坐稳,江逾白左手搂住她的腰,右手仍然握着一支钢笔。他彬彬有礼地提醒她:“我们刚才讲到了柯西分布,林老师。”
  林老师呼吸紊乱:“嗯,我记得。”又说:“我给你出一道题,你要是答对了……”
  “有奖励吗?”江逾白在她耳边问。
  “我就亲你一下。”林知夏宣称道。
  *
  昨天夜里,江逾白做了一个梦。
  他不止梦见了钢琴房的那一幕,还梦见林知夏坐在他的腿上。迄今为止,他的梦境已经成真了,林知夏不仅没表现出丝毫排斥,还愿意和他玩“你答对了我就亲你一下”的游戏。
  江逾白铺平一张草稿纸,很客气地拜托林老师出题。
  书桌上只有一支钢笔,那支钢笔被江逾白握在手里。林知夏搭住他的食指,轻轻地挠了挠,他立刻把钢笔让给她。只要忽略他搂在她腰间的左手,他就是一位斯文守礼的好学生。
  林知夏在纸上写出柯西分布的概率密度函数。她还没写完,江逾白问她:“你还在教我中心极限定理吗?”
  “是的。”林知夏松开钢笔。
  她第一次坐在江逾白的腿上授课,思绪万千,浮想联翩,哪里还能静下心来给他讲题?
  她问了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你会发现,来自柯西分布的样本并不适用于这条定理,为什么呢?”
  如果江逾白回答正确,林知夏就会亲他一口。她没有制定详细的规则,更没有提及奖励的上限,这意味着江逾白可以不断向她索吻——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他怕自己会情难自禁。
  江逾白琢磨片刻,将一切非分之想扼杀在萌芽状态。他竟然回复道:“对不起,林老师,我没学过柯西分布。”
  他这句话说得特别真诚。
  林知夏信以为真。
  她没想到江逾白的数学基础如此薄弱。
  她一丝不苟地讲解柯西分布,又提到中心极限定理的某一个约束条件是概率密度函数的均值和方差存在且有限,因此柯西分布并不适用于中心极限定理[2]。
  林知夏补充说明道:“从柯西分布中分组采样做均值归一化处理的结果……”
  江逾白接话:“结果不是高斯分布,是柯西分布。”
  “答对了!”林知夏惊喜不已。
  林知夏以为,她的教学非常成功。
  作为江逾白的家教老师,林知夏爱岗敬业、恪尽职守、说话算数。她悄悄地转过头,亲了亲他的侧脸。
  江逾白默不作声,微微抬高下巴,目光落在远处的书柜上。他收紧了揽在她腰间的手,可他连“林老师”都不叫了,林知夏却觉得他很好玩,让她捉摸不透,各种反应都难以预测。
  林知夏侧身坐在他的腿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又注视着他的喉结。
  林知夏拥有一颗旺盛而强烈的好奇心。江逾白有喉结,而她没有,她就想知道长了那样一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感觉。她靠近他的脖子,温热而细微的呼吸气流从他的颈侧擦过,他没有开口讲话,也没有制止她。
  刚开始玩“家教扮演游戏”的时候,江逾白还有很多情景设定、很多对话模式。而现在,他化身为一座逆来顺受的雕塑,安静自持又凛若冰霜,像是被人供奉在高贵圣洁的殿堂里。
  林知夏越发觉得妙趣横生,妙不可言。
  她在他的脖颈凸起处轻轻一吻,仿佛触碰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开关。江逾白双手紧握座椅的扶手,又喊了她一声:“林老师。”
  太好玩了。
  他们的角色扮演游戏,仍然在继续。
  林知夏字斟句酌地诉说道:“我……我没有参加过高考,生物学得不好……”
  她刚要说“你来教我学生物”,江逾白打断了她的话:“没有参加过高考,怎么能做家庭教师?”
  这句话一出,就把林知夏问懵了。
  林知夏自信满满地告诉他:“我有不少本科同学都是保送上来的,我也是。”
  江逾白终于把话题转到了正常方向。他一度绷紧的神经稍微舒缓了些,也没有在林知夏的面前失态。他很想和她进一步接触,好在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他平静地说:“林老师,我们继续学习吧。”
  林知夏的脑回路与江逾白完全不同。她非常直白地问他:“我亲你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你告诉我,我想知道。我要把你的话写进日记里。”
  江逾白摊开一本论文。他将英文翻译成中文,低声念了一句摘要,仿佛把论文当成了《清心咒》,林知夏就说:“你还不回答我,这是老师的命令。”
  第110章 租房合同
  江逾白把论文翻到第二页。他不再顺从林老师,像个破罐破摔的坏学生:“林老师能不能换一道题?”
  林知夏拎起她的背包,从包里拿出一本《人类观察日记》,当场记录道:“今天早晨,江逾白弹钢琴的时候,我坐到了三角钢琴的琴盖上。他抓住我的手腕,低头亲了我的手背。我的心跳有点快……在书房里,我和江逾白玩了家教扮演游戏,我是老师,他是学生,我问他,他被我亲有什么感觉,他不愿意告诉我……”
  江逾白看着她一笔一划的记录,忽然借用她的问题,反问她一句:“你亲我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林知夏没有一丝掩饰,光明正大地说:“我特别高兴,还想再亲你几次。”
  她双手搭住江逾白的肩膀,江逾白与她对视了几秒钟,她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就离她越来越近。
  他轻轻揽着她的后背,她随时都能跳下他的腿,可是她没有任何动作。她依然坐在他的腿上,如同置身于安全的避风港。
  江逾白向后靠上椅背,不再妄图亲近她。
  他决定坚守“循序渐进”的道理。昨晚的梦境内容已经基本实现了……他还没想出下一步规划,林知夏又挨近他,在他脸上连亲两下。最后,她埋首在他的颈窝,重申她以前讲过的话:“我好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当年,江逾白因为这句话瘫倒在了地上,而现在,他明显成熟了许多。他调整自己的呼吸,有意破坏暧昧的气氛,就说:“可能是沐浴液和洗衣液的香味。”
  谁知他又挖了一个坑。
  林知夏顺着他的意思问:“你刚洗完澡吗?”
  江逾白缓声说:“早上洗了一次。”
  林知夏又问:“你家里有草莓味的沐浴液吗?”
  林知夏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她想知道江逾白能不能散发出草莓的清香。然而,她的疑问在江逾白听来,却是另一层意思。
  江逾白收起一篇论文,纸页都被他攥出褶皱。他嗓音微哑道:“我会给你准备好。”
  林知夏反问:“你要给我准备一瓶沐浴液?”
  江逾白守口如瓶。
  林知夏略作思索,贴在他耳边说:“你想到了什么?你不告诉我,我就要自己猜了。”
  江逾白扮演起房东的角色:“明年九月,你要是分不到宿舍,可以住进我家。我这儿有一间卧室,你来看看合不合适。”
  林知夏的第一反应是:“多少钱一个月?”
  江逾白象征性地开价:“一百。”
  “英镑?”
  “人民币。”
  林知夏盘算道:“在我家附近的中餐馆,一百人民币只够我们两个人吃一顿,只吃盖浇饭,不能点饮料……在外面租房一个月至少要两千块,我有同学和别人合租,她每个月的房租是一千九百元。我的宿舍费,每周一百四十英镑。按照一个月三十天来算,每月租金六百英镑。昨天的汇率,一英镑等于十块零七毛人民币,我的月租就是六千多块,你的房子肯定比我的宿舍好,价格应该会更高。”
  江逾白不可能一个月收她六千。
  林知夏从来不让江逾白为她花钱。江逾白思考片刻,想出一个办法。他很有诚意和她商量道:“我们在租房合同里加一项条款,你做我的家庭教师,抵消你的房租。”
  林知夏再三确认:“你想好了吗,真的要雇我当家教?我不是经济专业的学生,我也没有钻研过经济学。”
  江逾白按下电脑显示屏开关。他打开word文档,草拟出一份简单的租房合同,包括中文和英文两个版本。他早有准备,敲键盘的速度很快,几乎没有一分一秒的卡顿。
  林知夏逐条,提出一个要求:“请房东简述家庭教师的教学范围。”
  江逾白用键盘敲出一行字:“数学与统计学。”
  林知夏又问:“你有数学家教吗?他的月薪是多少?我不想占你的便宜。”
  看得出来,林知夏审查“住房合同”的态度非常认真。她并不打算糊弄过去。她真的把“家教”当成了自己的未来职业,想通过努力工作来节省房租。
  江逾白条理清晰地分析道:“你要是在学校做了助教,每个月的薪水不止六千。我的家教……税后年薪六位数。这么一算,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真的吗?”林知夏半信半疑。
  “当然,”江逾白说,“我不会骗你。”
  林知夏一言不发。
  江逾白又说:“我的数学确实学得不好……”他模仿学渣的语气,来了一句:“以后就靠你了。”
  林知夏果然兴致勃勃地回应道:“好的,你对数学的动力学分支感兴趣吗?我好久没看过这方面的书了,有空我们交流一下心得和感想。”
  江逾白打印了两份合同。他签完字,盖了私章,才把合同交给林知夏。
  林知夏有样学样。她签好字,又微微蹙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提笔补充一条说明:“林知夏在2013年分到学校宿舍,本合同即作废。”
  她相信江逾白的好意,但她仍在犹豫。写完“合同作废条款”,她转过头,想看江逾白的表情。
  江逾白没有一丝一毫的介怀。他左手揽紧她的腰,低头轻吻她的脸颊,还叫了她一声:“夏夏。”那声音低缓又亲近,还掺杂着笑意。她无力抵抗这种蛊惑,自觉地扑进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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